Oak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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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叙/青史不留我名,只有你记得。

《情敌每天都在变美》剧中剧《东宫来了》
汇总

‘’你,是否曾这样追过一个梦!‘’
‘’你,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!‘’
‘’白发李叙在,疯坐说周瑛‘’

那些年我磕的cp!!!金台琼瑛!

26 第一场戏 眉来眼去
章节27 28 29 李叙离开卧底太子 船戏
30 鞭笞 太子救人 李叙心动
34 太子被诬陷 李叙周璟决裂
41 周璟做梦
42 给玉佩
52 元宵花灯
53 58 59离别 太子死 李叙一夜白头黑化
62周璟死 
69 7071 72李叙死
我真的忘不了结局😭
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碑文:不知姓谁名谁,只知是挚爱夫妻,合葬此处。吾听其故事,感其情意,遂撰此文,鸣呼哀哉,今生不可追,来世必相见。
“总有一天,我要让所有藐视过我的人都跪在我的面前,求我原谅,我要把整个天下踩在脚下!”

“你最好回去想清楚,你究竟是谁的奴才!”

“太子身边的人传话,让奴才去东宫伺候。”

“李叙,我们将来能爬到什么位置上,都看你了。”

等他走了以后,周瑛才回过头来,大声喊:“永远不要忘了,你是谁的奴才!”

”我从此以后再不疑你。“

“他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,只记得阿瑛。”

“太子殿下实在不该带我出席这样的场合。”

“我就是要让母后知道我的决心,我越荒唐,她越不敢轻易动你。”

“你人回来了,心还在东宫里头。”

“我是你的奴才,可我是太子的……我是太子的……”

“因为他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,他是太子啊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我是最卑贱的奴才,他明知道我是你派到他身边去的人,还这样对我……他是个好人,是我害了他。”

“殿下,我想回到东宫去。殿下身边的奴才数不胜数,他的身边,却只有我了。”

“我的封地很远,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跟你相见。你心里念着我,我心里念着你,我们俩都要好好活着,只要活着,总会相见。”

“让我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程,我留着这条命,余生都为殿下尽忠!”

他只需要走九里,便能见到他。

“我不能送你进城了,我在这等人。”

“你家大人是谁,你也不报官,也不立碑。”

“阿叙,阿叙。”

白发李叙在,疯坐说周瑛     一《情敌-东宫来了》
  外头起风了, 吹动殿内的帘帐,宫女们鱼贯而出,跑去关窗门。

    李叙垂手立在殿内,说:“太子身边的人传话,让奴才去东宫伺候。”

    周璟“嗯”了一声,走过去, 半天无言,最后伸手抬起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李叙,我们将来能爬到什么位置上,都看你了。”

    秀美绝伦的一张脸, 别说是在太监堆里, 就是在争先斗艳的妃子里, 也是出类拔萃的。

    手上温热滑腻, 周璟松开了他, 李叙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
    周璟回头去看, 就看见了李叙闪动的眸子。他微微垂下眼帘,李叙便松了手。

    身体的姿态是畏惧的, 眼神却是闪烁的,似乎胸口憋着一句话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周璟背过身去, 说: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李叙垂下头来,终一句话都没有说, 只跪下来, 给周璟行了个大礼。

    他从此以后就是太子的奴才了。

    他从地上起身, 弓着腰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等他走了以后,周璟才回过头来,大声喊:“永远不要忘了,你是谁的奴才!”/
李叙的装束和他的试妆照又不一样了,戏服看起来更为精美,袍角绣了大团的蔷薇花纹。他掌着灯穿行在帘幔之间,走到内室,却不见太子的身影,他将手里的灯放下,身后忽然蹿出一个人来将他抱住,正是太子周瑛。

    周瑛只着宽松的内衫,内衫松垮,平日里贵气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,烛光下反而有些纨绔形色。李叙惊了一下,伸手按住了周瑛的双手,殿内一片静谧,只有他们俩挣扎的细微声响,脚踩在木地板上“咚咚”沉闷作响,紧接着扑簌簌一声,李叙身上的青袍便被一把扯去。

    青袍褪去,里头却内衫也未穿,露出白皙清颀的肩背,袍子只落到腰部以下,再往下将露未露。

    这个要做慢镜头,袍子在夜色里抖动,想拍出唯美的感觉并不容易,来回拍了好几遍。

    李叙挣脱开了太子的束缚,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,后退着跪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太子急切上前,他便往后倒去,发簪掉落在地上,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,喘着气,仰头看着太子殿下。

    “给李叙特写。”郭瑞盯着监视器说。

    周围的人发气也不敢喘,镜头拉近,李叙的眼睛是湿润的,几次来回拍摄,他的额头上也是潮湿的,映着烛火的光,工作人员将光板移动过去,李叙的脸便愈发动人,五官不算美貌,但眉眼很紧,像是涌动着**,在监视器里头看,更是灵动摄人。

    这是阎秋池完全陌生的沈金台。

    他已经不是沈金台了,他是李叙,身上没有一点沈金台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怕我?”周瑛问。

    李叙抓着地上的袍子挡着,说:“奴才不是怕,是怕污了太子清明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怕污了本太子,那为什么这里头,却什么都没穿?”

    李叙看着太子,说:“因为奴才不光有着最腌臜的身子,还有最腌臜的心,就想要弄脏殿下。”

    李叙胸膛起伏着,神色是怯懦的,手却挪开了遮掩的袍子,给他看了他从来羞于示人的太监的身体。

    阎秋池盯着监视器,感觉心脏狂跳。/

  李叙从地上爬起来,萧皇后身边坐着的太子周瑛,见他如此惨状,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把他装到绢袋里,扔到水沟里去。”萧皇后声音威严:“有你做例,看看还有谁敢秽乱后宫!”

    “母后……”周瑛急道。

    萧皇后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身为太子,还不如你二弟脑子清楚。他跟了你不过几天,却已经跟了老二数年,如今他犯下这样的罪行,你看看老二是怎么做的,这才是帝王家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周瑛看向周璟,周璟面色严肃,静默不语。

    小太监们将李叙装进绢袋里,扛着出了东宫,李叙头发凌乱倒立,还滴着血水,他眼睛半开,朝周璟看了一眼,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。

    这一次拍摄现场的人虽然很多,但都很安静,只有机器略显嘈杂的声响,白清泉对上沈金台的眼神,好像突然入了戏,喉咙动了动,眼圈一红,看向了别处。

    沈金台今天的戏份都比较惨,可是他特别敬业,水沟里的戏份,上头用水管喷着,水沟里的脏水溅了他一脸,拍完这个场景以后,工作人员将他拉起来,要给他漱口,沈金台却拒绝了。

    “接着来吧,别断了情绪。”他对导演说。

    下一镜需要准备时间,他却一直趴在水沟里没有动。

    沈金台一演戏就有点疯,为演戏吃的苦,属于艺术创作,他不但不觉得苦,反而会更兴奋。

    因为重伤的李叙被扔在水沟里,淋了一夜雨,他趴在脏水里,这种身体上的直接感受,远比什么心理共情都更容易入戏。

    周瑛亲自跳下水沟,将李叙捞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个剧情点上,李叙重伤,几乎没什么台词,但沈金台觉得,这其实是他和太子周瑛感情的一个重要里程碑。

    李叙是为了报恩,主动去勾引太子的,他对太子只有利用伤害之心,并无半点真情。他甘愿一死,也不怕死。可是死亡的过程改变了这一切,将死之际,一夜寒雨裹着死亡来临,一心赴死的人反倒有了畏惧,周瑛身上的温度,暖热了他的心。

    他赌赢了,却也赌输了,赢了这一场,输了一辈子。

    烛火摇曳,深夜里只有他和太子两个人。

    “我只最后问你一句,你到底是不是有心接近我,这一切是不是如母后所说,是二弟指使?”

    李叙昏沉沉抬起头来,眼泪将落未落,嘴唇微微动了动,叫:“阿瑛……”

    周瑛却已经先落了泪,抱住他说:”我从此以后再不疑你。“

    李叙在这场戏是不该哭的,可是沈金台被郑思齐抱着,却突然泪流不止。/
镜头尾随着一群宫娥的裙摆慢慢进入宴会场上,几个重要妃子一一露脸,最后定格在一个相貌娇俏的宫女身上,她轻声轻脚地走到了三皇子身后,躬身将盘子递了上去。

    周瑛因为宠爱宦官李叙,已经惹朝野非议,他为人贤良,但才干上却远不如老二周璟,经过宦官一事,民望更是低到谷底。

    可老皇帝还是很看重这个嫡长子的,加上萧皇后母家显赫,太子的地位依然稳固。

    底下的人却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,为首的便是三皇子周琰。

    “他不过是比我们运气好,托生在皇后的肚子里,论治国之才,别说二哥,他连我都比不了!”周琰盯着太子说。

    周璟笑了笑,说:“有萧家在,太子哥哥如果不犯大错,是不可能被废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便也朝太子看过去,只看见李叙端正地站在太子身后,脸颊还带着伤痕。

    “你还好么?”周瑛低声问。

    李叙说:“太子殿下实在不该带我出席这样的场合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要让母后知道我的决心,我越荒唐,她越不敢轻易动你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皇后。

    萧皇后微微蹙眉,察觉身边的皇帝也在朝太子那边看,便勉强笑了两声,说:“太子这是故意做给臣妾看的,这孩子,还是这么倔。”

    她想告诉皇帝,太子如此荒唐,不是因为宠爱李叙,而是为了跟她斗气。

    最近不知道为何,朝野上下都在传言,圣上即将废太子,明明知道这都是谣言,可是听多了,就连她心中也极为不安。

    可就是这样的处境之下,太子今天还是带了李叙出席,可见她这个儿子心里,看美人重过了江山。

    她伸手招来了她的首领太监,耳语了几句,她身旁坐着的贺兰璧抿了一口酒,偷偷朝对面的周璟看去。

    镜头便又回到了周璟身上,他身边的三皇子周琰,眉头忽然皱了起来,颤抖了几下,一口血喷了出来。/

工作人员蹲在旁边,将手中的吹风机举了上去,沈金台长发飘散,眼睛通红地看着镜头。

    摇臂镜头转过去,他脸部肌肉微微抽动,薄唇紧抿着,眼中泪光闪动。白清泉扮演的周璟指着他吼说:“你再敢走一步,我一箭射杀你!”

    “殿下答应过我的,绝不会杀他!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只有我想要他的命么?”白清泉眼圈也是红的:“事已至此,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。你去,就是陪着他死。”

    沈金台死盯着他,说:“你能救他。”

    白清泉嘴唇抖动着:“我既不会杀他,也不会救他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沈金台,沈金台的脸上挂着血痕,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,他真的被沈金台的演技征服了,今天的沈金台,演技冠压全场,抢去了所有人的风头。

    沈金台这一刻是没有台词的,只有细微的表情变化,他盯着他看了一会,转身又朝前跑去,白清泉上前一步,吼道:“你不要忘了,你是谁的奴才!”

    沈金台停下脚步,回过头来,说:“我是你的奴才,可我是太子的……我是太子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没有继续说下去,只回头看了他一眼,神色变得格外哀婉,长发披散,额头和脸上都挂着血,沾污了他的青袍白衫。

    小爱在这个时候“叮咚”一声冒出来,说:“……亲,白月光对您的好感值上升三十一分,这里将奖励您细腰,腰窝以及五月樱桃,以及下一关变美奖励,眉清目华。”

    沈金台好像没有听到一样。

    小爱呆了三秒钟,“嘀”一声自己下线了。

    沈金台抹了一把簌簌的眼泪,扭头大踏步朝前走去。

    白清泉手里的弓箭掉落在地上,发出当当声响,沈金台衣衫凌乱,而他玉冠束发,一身青白色长袍,绣着团花竹叶纹,高洁秀丽。/
白清泉眉头紧紧皱起来,微微抖动,似被噩梦缠绕,紧接着喘息越来越大。沈金台一把掀开帐幔,坐到了他身边,叫道:“殿下!”

    白清泉猛地整开了眼睛,从榻上坐了起来,喘息着,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。

    ---

    周璟又做梦了。

    他从榻上坐起来,一把抱住了李叙。

    李叙只着内衫,身体温热贴着他,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,说:“殿下又做梦了。”

    周璟颤抖了好一会,说:”我梦见了母妃,两只眼流着血泪,我要抓她的手,却抓不住。“

    他说着就痛哭起来:‘我替她报仇了,我替她报仇了,为什么这个梦还缠着我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突然放开李叙,两只眼盯着他看。

    李叙也没有闪躲,注视着他,问:“殿下为什么这么看我?”

    “你人回来了,心还在东宫里头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就起身下了床榻,大声喊:“茶。”

    立马就有宦官捧着茶盏上来了。他端起茶碗,仰头咕咚咕咚就喝了个精光,似乎渴的厉害,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,他回头问李叙: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

    李叙说:“殿下让奴才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周璟闻言将手里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,茶碗碎了一地,茶叶溅到了李叙的衫角上。周璟双目泛红,脸色略有些狰狞,说:“你跟了我十几年,比不上跟他十几天!”

    李叙眼圈一红,抬头说:“你想知道为什么么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他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,他是太子啊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我是最卑贱的奴才,他明知道我是你派到他身边去的人,还这样对我……他是个好人,是我害了他。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样对你,难道我对你不够好?”周璟喉咙动了动,说:“这满宫里我谁都不信,就只相信你。”

    李叙没有说话,只落了一滴眼泪。

    最后说:“殿下,我想回到东宫去。殿下身边的奴才数不胜数,他的身边,却只有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当年,我母妃是如何被萧皇后毒杀的,你都看在眼里。小时候我被萧皇后关到暗室里去,是你偷偷来看我,给我塞了半截蜡烛,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,你说,我们都是受欺负的可怜人……”周璟声音很伤感,沉默了一会,自顾说:“你曾说过,要陪我爬到万人之上去,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。如今这路才走了一半,你就……你是太子宠娈,你知道我现在把你要回来,冒了多大的风险么?这满宫都在怀疑,是我害的太子,我为什么这么做,还不是怕你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,你是个奴才,你的下场,还不如他。”

    李叙没说话,只跪了下来,周璟气急,伸腿就踹了他一脚,将他踹翻在地上:“太子必死!”

    他语气阴戾,脸色涨的通红。

    ----

    沈金台真的有震惊到。

    他觉得白清泉真的入戏了,踹他那一脚,虽找了角度,没有踹到实处,可那力道却是实打实的,眼神也特别有戏,面目有些狰狞。

    他从地上爬起来,磕头在地上:“我知道,你们谁都不会放过他,我知道,他必死无疑,”沈金台的眼泪滴在地板上,说:“让我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程,我留着这条命,余生都为殿下尽忠!”

    他说着就狠劲磕了几个头。

    白清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,嘴唇紧抿着,只脸色通红,脖子隐隐露出青筋来,眼泪就涌出来了,然后猛地松开了他说:“你以为我是恨你变节么,阿叙,我是怕你将自己的命赔进去。在深宫之中,你以为你赔进去的只是感情,可到头来,你的命要不要,已经不是你说了算。我要拽着你的手,留着你的命。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候,刘会扮演的小太监快步跑了进来:“殿下!”

    “说!”

    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,说:“皇后娘娘……薨了。”

    沈金台和白清泉同时直起身来,一个站着,一个跪着,看着摇臂镜头。

    片刻沉寂,沈金台立马爬了起来,白清泉一把抓住他的衣衫:“不是我,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沈金台颓然坐到地上,腿已然软了。

    “咔!”/
  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到了东宫里头。

    李叙偷偷溜进了东宫里头,庭院里草木葱郁,开着蔷薇花。

    殿内一片漆黑,一盏灯都没有,也没有一个人。

    空荡荡的,只有风吹着绫绡。

    李叙小声叫:“太子。”

    却没有人应他,他只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,躺在窗前。

    他立马跑了过去,跪在地上说: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酒坛子,酒坛子倒在地上,酒水打湿了他的袍角。他将周瑛扶起来,周瑛抓着他的衣袍,只无声地呜咽。

    李叙将他抱在怀里,也没说话,只紧紧抱着他。

    “阿叙,母后……死了。”周瑛说。

    李叙嘴唇抖了抖,泪珠子落到他脸上,是温热的。周瑛抓着他的肩膀,埋在他怀里哭。

    摇臂镜头渐渐地后退,窗外月光照着两个人。

    从此以后,太子身边便再也没有任何人。萧家被诛,皇后身死,他的兄弟,都要他死,他的父皇,已经救不了他,他的心上人,只是最卑微的奴才,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末路。

    “咔!”/

    在这个时候,李叙是应该陪着他的,哪怕只是短暂一刻。

    这一夜过去,李叙决定拼死救他,奈何最后还是没有成。

    这一点上真写实,聪明才智比不上手头一点权。女主的宫斗道路很爽,李叙这条线却非常写实。

    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太监,他什么都做不了,有心无力,就是使不上劲的无力感,远比爱人之死更能催他黑化。

    权欲的种子在他心中埋下,一笔一笔,将他的仇人都记在了他的小本本上。

    杀一个人,烧一页纸。

    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眼,却再也照不亮他的心。/
剧照是相拥的两个人,长袍铺地,长发披散,身旁一枚双鸳白玉佩,又美,又虐。/
第二日中午,该死的官博,竟然还嫌刀子捅的刀子不够深,竟然发了一段时长十五秒的视频,太子周瑛带着李叙微服出宫的那一段,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,两个人一起出宫去看灯会,周瑛拉着李叙的手,两人笑着穿越人群,满城都是花灯。

就在最甜的时候,最后几秒,画面忽然浮现出太子嘴角带血,英气的眉眼噙着热泪,而李叙头发花白,呆呆地看着镜头。/

“阿叙, 阿叙。”

李叙从榻上坐了起来,黑暗中他抓住了枕头下的匕首:“谁?”

“是我。”贺兰璧轻声说。

李叙点了灯,跑过去开了门,贺兰璧进来, 看到桌子上的匕首, 愣了一下。

太子被废, 李叙也活在刀尖上, 看来他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。

“你听说了么?”贺兰璧摘了帷帽,神色喜悦,说:“太子哥哥被封为东海王,他的封地,是诸皇子中最富庶的。”

李叙愣了一下,随即眼睛一亮, 问说:“圣上要放太子出宫?”

贺兰璧点点头, 看见李叙这样高兴,眼睛里却涌出泪花来,问说:“太子哥哥明日就要前往封地,从此千里远,你恐怕永远都不能见到他了, 还这样高兴。”

“宫里太危险了, 他到了自己的封地上,就不会有人害他了, 只要活着,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再见的。”李叙似乎有些不敢置信, 说:“前几天, 不还传闻,说要他死么?”

“你也知道是传闻。”贺兰璧说:“生离总好过死别, 你跟我走吧,趁着太子哥哥还在宫里,再见他一面。”

“我能见他了么?!”

贺兰璧点点头,说:“咱们得悄悄地去,你快随我来。”

李叙随手拿了一件袍子披上,就跟着贺兰璧往外头走。

已是深冬,暗夜深沉寒冷,一点月光也没有,他紧紧地跟在贺兰璧身后,他们穿过条条长廊,走过漫长宫道,终于到了东宫门前。

李叙的手都在抖,他已经有快一年没有见过周瑛了。

东宫向来守卫森严,今天外头的侍卫全只剩下几个了,贺兰璧从怀中掏出腰牌来,看门的侍卫便放了他们进去。

东宫早非昨日,庭院里一片萧瑟,墙角的野草都长了老高,呼呼的北风一刮簌簌作响。偌大的宫殿,只一扇窗户亮着微光。

那束光却好像一下子照到了李叙的心里,他眼睛一亮,就往光亮处跑。

北风吹着他的长袍,身形格外清瘦,李叙上了台阶,走到了光亮处。

他将窗户拉开,就看见周瑛端坐在里面。

今日的周瑛一改往日憔悴落魄,衣袍光鲜,烛光照耀之下,依旧是清贵英气模样,只眼神柔和了很多,温和地招手:“阿叙,过来。”

李叙弯腰进了窗,一下子扑到了周瑛的怀里面。

他将周瑛都扑倒在地上,周瑛笑了一声,将他抱了满怀。

“阿瑛,阿瑛。”李叙叫。

“嗯。”周瑛按着他的头,眼睛湿润了起来,亲了亲他的脖子。

两人就这样紧紧抱了一会,李叙猛地起身,看着周瑛问:“圣上要放你出宫了,你知道么,封你为东海王,以后你在你自己的地盘上,日子就好过起来啦。”

周瑛笑着点头,说:“早知道了。”

李叙看了看周瑛,又忍不住一把抱住他,说:“你能好好活着,我不用天天怕你死,也不枉我天天磕头拜佛。”

“你很怕我死么?”

“那当然了。”李叙又松开他,眼泪已然流出来了,跪在他身上,捧着他的脸说:“活着总有希望,我们以后总还会再见的,说不定,我去求求二皇子,他也会放我去呢。”

“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话,”周瑛声音温柔,略有些沙哑,说:“我的封地很远,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跟你相见。你心里念着我,我心里念着你,我们俩都要好好活着,只要活着,总会相见。”

李叙狂点头,眼泪簌簌往下掉,其实生离也是很难受的,可总好过死别。

周瑛伸手抹去他脸颊眼泪,从怀里掏出那枚双鸳玉佩来:“你上次怎么偷偷放在窗外了,留着,在身边做个念想,当我陪着你。”

李叙将那块玉接在手里,玉佩还留有周瑛身上的余温。

他抬头去看周瑛,情绪忽然失控,脸也有些扭曲起来,脸色憋的通红,他握着玉佩捂住了脸。周瑛又将他抱在怀里,李叙想对他说,他害了他,对不住他,他是二皇子的人,接近他,是为了把他从东宫之主的位子上拉下来,他也的的确确做过很多伤害他的事,他落到这个地步,也有他推的那一把。

可是一切言语都没有意义了,他们心意相通,彼此明白。

“是你救了我,要不是你,我可能早撑不住了。多活这些光景,我很高兴。”周瑛说完这句话,一滴眼泪滑过他俊美英气的脸,落到了李叙握着的玉佩上:“阿叙,来世今生,总会来见你。”

“肯定会有那一天的。”李叙说。

他的眼睛是悲伤的,可是很亮,或许还在想着他要努力往上爬,将来他爬到很高的位置上,再不是一个为人鱼肉控制的小太监,那时候他便能和他爱的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。

窗外天色渐亮,李叙独坐在窗前,紧紧握着手里的那块玉佩。

贺兰璧忽然推开了他的房门,叫道:“阿叙!”

寒冷的北风涌进来,她的声音是颤抖的,眼睛红肿着看着他。

李叙仿佛有什么预感一样,直起了身体。

贺兰璧说:“阿叙,我不能骗你。太子哥哥不是要去封地,是要被处死了,只是他们不愿意在宫内杀他,会让他死在半路上。”

“什么?”李叙说着立马爬起来,要往外头跑,贺兰璧一把拉住他,他喊道:“我要赶紧去告诉他!”

“太子哥哥早就知道了!”贺兰璧说:“他早就知道了。”

李叙呆呆地看着她,一缕头发散落下来,眼睛都是红的。

“二皇子不忍心,这才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,让我骗你,阿叙,以后我们都再也不会见到太子哥哥了 。我不能骗你,我不能骗你……”贺兰璧啜泣着说:“若你不知情,太子哥哥也太可怜了,你也太可怜了。”

李叙的脸瞬间涨的通红。

“二皇子谁都不让说,我告诉你,你心里知道就好了,不要对外人说起。太子哥哥也不希望你知道,他们都……都希望你留着希望,好好地活着。”

李叙瞬间从天上跌到地狱里去了。

如果周瑛能活,哪怕一辈子再也不能见他,他也认了,他心愿都这么小了。

贺兰璧默默掉泪,松开了他的手:“他马上就要离宫了,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。”

李叙立即飞奔了出来,他只穿了一件薄袍,赤着脚,外头飘起了雪花,天色才刚蒙蒙亮,他的脚都是红的,皇宫里银装素裹,他跑的气喘吁吁,衣衫松垮,露出单薄的胸膛来,然后他就看见了太子周瑛乘坐的马车。

他愣了一下,立即飞奔了上去。

车帘子猛地掀了起来,周瑛在车窗口看见他,立马伸出手来。

李叙一把抓住他的手,跟着马车跑,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了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,不知道说什么了,只看着周瑛摇头。

玉佩掉在地上,碎成了两片。

长达近一分钟的特写,直到侍卫将他的手拽开,推他到地上,都一句台词没有。

音乐停了以后,万籁俱寂,雪花落满头,只有呼呼的风声。李叙对着远去的马车,磕了一个长头。

《东宫来了》的主题曲响起来,接着出现两个镜头。

一个是太子坐在马车里,闭着眼睛,嘴角滴着血。

显然是服毒而死的场景。

然后镜头虚晃了一下,竟然是太子周瑛和李叙在皇家晚宴上的那一次眉目传情,这是金台琼瑛的经典的镜头,李叙抬眉,看了太子一眼,又低下头去,唇角笑容温柔。

画面定格,片尾曲响起来。/

大雪茫茫,李叙沿着来时路,踉跄着寻找,没有配乐,只有北风和他的呼吸声。

最后他蹲下来,镜头移到地面上,雪花半掩着碎成两片的玉佩。他的手指修长,冻得通红。

李叙一夜花白了头发。

画外音:“阿瑛,我的眼泪,都为你流尽了,从今以后,我绝不会再流一滴眼泪,我的眼泪,要让别人替我流。”/

在准备逼宫的前夜,周璟来找李叙,俩人又聊了一下明日的准备,谈的都是公事。

谈完了以后,李叙送周璟出门,回来以后,在周璟坐过的蒲团上,看到了一枚玉佩。

是周瑛留给他的那枚双鸳玉佩,摔碎了,他也放着,后来周璟知道,就给他拿走了,拿走的时候说:“你要想清楚了,我为什么留你在身边,我留着你,不是让你天天对着这块碎玉缅怀谁的。”

如今又还给了他,却找人用金镶补好了,又成了一块完整的玉佩。

李叙拿起来,提在手里,拨了一下,玉佩旋转晃动,李叙阴翳的眼睛里浮过刹那温柔,又消失不见。

李叙和周璟,关系是非常复杂的,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,也有主仆之分,李叙依靠周璟往上爬,周璟则留他在身边,作为心头唯一慰藉,不至于在最高处孤独一人。

可是周瑛永远横亘在他们中间,成为了一条不可修补的裂痕。就像这块玉,碎了,周璟用金镶补,裂痕看不见了,但大家都知道它还在。

一块玉,上头有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,所以沈金台觉得加的这一段,很高级。

最近的拍摄对沈金台来说没有那么虐心了。

李叙这个角色再也不哭了,截止到目前拍摄的28集,他一场哭戏都没有。

在和女主反目,被女主虐之前,李叙这一段时间都在虐别人。

上一周播出的太子之死,哭晕了很多人,然后由悲转愤,大家都在期待李叙大杀四方。

他从雪地回来以后就病了一场,眼瞅着就要死了,又被太医救了回来,大病初愈,他披着袍子,面容憔悴,眼睛发红,将仇人的名字一一写在纸上,开始了他杀一个人,烧一张纸给周瑛的毒爽模式。/
老皇帝虽然还在位,但已以养病为由,被幽禁在行宫之中,这天下已经是太子周璟的天下,只是需要一个时日名正言顺。

在这个时候,李叙却动了太子妃的母家。

”我让你收手,是在命令你,不是在跟你商量!“周璟微微动气,又缓了一下语气:”田家为我出了不少力,你动了他们,不就是断了我一条臂膀。阿叙,如今大局已定,咱们不需要杀人了。”

“田家如今权势滔天,几乎没有世家可以与之抗衡,太子妃又刚生了嫡子,与其等着将来外戚独大,不如趁早修剪修剪,杀了一个田文浩,难道田家就没人了么?”

“你不用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,你要杀田文浩,难道不是因为他当初参与了陷害太子哥哥。”

头发花白的李叙闻言,眉头微微一动:“殿下要这么想,奴才也无话可说。”

“不要动田文浩,也不要动田家的任何人。”周璟说:“否则……”

“否则,殿下要杀了我么?”

“我知道你不怕死,”周璟说:“你也知道我不会杀你,所以你才肆无忌惮。”

“为什么,就因为他死之前,曾哀求你照顾我?”

周璟沉默了一会,说:“阿叙,你杀人杀红了眼了,可是你杀再多的人,他也回不来了。”

他紧抿着嘴唇,回头看了一眼,从李叙花白的头发,看到他腰间的玉佩,目光在他的玉佩上停留了良久,转过头去:“我要做皇帝了,做皇帝,跟做太子是不一样的,我不能由着你杀人了。”

“殿下不是不能由着我杀人了,是不能杀对你有用的人。”李叙淡淡地说:“你不用杀人了,我的命也到头了。”

“你是这么想的?你以为你只是我手里的一把刀?”

“不是,是现在的我,只能做一把刀了。”李叙说:“一把没有感情的,只想杀人的刀。”

“杀了田文浩,你还想杀谁,杀我么?”周璟走到他跟前:“我,也参与其中,你会为了他,杀我么?”

李叙不说话,周璟忽然动了怒,伸手捏着他的下巴,逼迫他抬头:“看着我,回答我!”

李叙说:“你说你没有。”

“如果我有呢?”

李叙一向冷淡的神情,忽然有了浓郁的色彩,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,说:“为什么?”

“为什么,你居然问我为什么,我一直想他死的,难道你不知道,你忘了你当初是为什么到他身边去的么?”

“可你答应我,只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,只要你当了太子,你就会饶了他一条命。他和你不一样,他心里没有江山。”

“ 他说没有,你便信了?”

“我信。”李叙斩钉截铁地说。

一句“我信”,让周璟红了眼眶:“他说什么你都信!”

“因为他从来没有骗过我,唯一骗我的一次,就是想让我好好地活着。”

说到这里,一向冷静的李叙忽然失控,他的气息是急的,眼睛是红的。

“曾经你说什么,我也信。”周璟说:“我这么相信你,这满宫里那么多人,我的父皇,我的妻子,我的孩子,我只信你。如今,我连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了,你也早就不再信任我了。”

他坐了下来,有些颓废无力:“太子哥哥,不是我杀的,我甚至于为了你,曾试图救他,明明我是最不应该救他的人。可是我刚才说我杀了他,你就信了。”

他的声音带了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哽咽。

李叙沉默了一会,走过去,抱住了他。周璟就将他头靠在他怀里,说:“我什么都有了,为什么却不快活。还不如小时候跟你关在一个黑屋子里,我们坐在地上,想明天是什么样,我说我要当皇帝,你说你要做首领太监,我们想着未来,想的两个人都笑起来,在黑屋子里笑起来,眼睛看不见,心却那么亮。”

他仰起头来,看着李叙:“我不是不让你杀田文浩,他是太子妃的父亲,或许也是未来皇帝的外祖父,你杀了他,可曾想过你以后怎么办。我身子不好,不知道还能撑几年,你怎么办,你一心求死,我不想你死,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拼来的江山,我想你做人上人,好好活着,阿叙,你明不明白?”/
周璟微微招手:“到……到朕跟前来。”

李叙便又起身,到了他跟前跪下,握住了周璟的手。

周璟抓住他,已经虚弱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,李叙倾身贴上去,耳朵凑到他嘴边,听周璟说:“阿叙,我要死了。”

李叙红着眼睛,眼泪几乎夺眶而出。

就在这时候,郭导在监视器后头喊:“李叙,不能哭。”

沈金台和李叙,白清泉和周璟,已经分不清了。

李叙听了,很久都没有动,只微微垂着眼,喉结滚动着,脖子上隐隐露出忍耐的青筋来,等再抬起头,眼泪已经淡了,只眼尾红的很,说:“你不会孤身一人的。”

周璟笑了笑,眼中都是泪花,脸上妆容憔悴,眼泪滚落下来,落到他下巴的胡子上,另一只手抓着个东西,塞到了李叙的手里。

是一张丹书铁券,有此券者,免死。

李叙抬起头来,看向周璟,周璟说:“这是……我最后能给你的了。”

他们两个人,一个是不得宠的皇子,一个是最卑贱的小太监,七八岁便在一处,相伴着走过二十多个春秋,如今一个就要死了,一个头发花白,命途迷茫。

回顾少年时的豪言壮语,命运更显悲怆。

“我……我跟皇后说了,我死以后,你就护送我的灵柩……守陵去,不要在宫里呆着了。你……只管放心,我有……遗诏,杀你者,诛九族。”

李叙没说话,只埋在他的胸前,只看到他肩膀颤动,镜头却拍不到他的脸。

周璟摸着他花白的头发,说:“不……不要哭,这是你……应得的,我知道,你……杀那些人,也是为了我。”

他面前的这个人,曾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小太监,因为家里穷,被卖到宫里做了残缺人,深宫掩不住他的姿色,一朝成为太子至爱,风光无限,光耀东宫,后来太子死了,他又变成了大人用来吓唬三岁孩童的“李千岁”。

头发花白,喜怒不定,好酷刑。

“他是太子瑛的故人,要杀那些陷害了太子瑛的人,还能理解,可他后来杀的人,很多都和太子瑛没仇啊。”

“可见他就是本性恶毒,传说他是蛇妖变的,天性**阴毒,不然一个太监,能有这般手段?”

“也就圣上仁善,念着他和一起长大的情分,处处包庇他,等着吧,总有一天,他的下场,不会比他害的那些人好到哪里去!”

人们这样传他。

李叙的狠毒,成就了一个英明仁善的君主,报了两个人的恩,却奉献了自己的命。他得罪了太多人,一张免死金牌,都保不了他。

无数仇家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,即便是素无恩怨的老百姓,提到他也免不了要啐上一口。

他在善恶之间,黑白难辨,诚然害过很多人,但如今即便年幼的太子继位,也没有奸臣权贵把控朝政,诚然也是他的功勋。波诡云谲的时代已经过去,放眼望去一片太平,唯有他还在炭火之上,权欲烹煮之间,如今他已经可以离开这深宫大内,到太平处度过余生。

“是我太自私了,留着你,陪着我。”周璟喃喃道,“太子哥哥的事,你还恨我么?”

李叙直起身,眼睛都是泪痕,说:“我不恨你,我能明白你。”

年少的时候以为自己能操控权欲,最终,他们却都被权欲操控。

“我……终究……对不起你们,我……”周璟缓缓闭上了眼睛,生命的气息逐渐流散,然后他忽然惊说:“阿叙,阿叙,这里好黑,我好害怕。”

时光恍恍然回到那一年,年幼的他被萧皇后关在黑屋子里,同样年幼的李叙偷偷从窗户缝里给他递蜡烛。

却没有人知道,就连李叙也不记得,那一日他坐在皇后宫外的走廊里哭,遇到一个衣着好光鲜的少年郎,那少年问他为什么哭。

他哭着说:“我想要蜡烛,可是赵公公不给我。”

那少年闻言便笑着说:“这有什么。”

他说着便回过头来,嘱咐身边的人拿了一堆蜡烛给他。

他们都不知道,那个少年郎,便是太子周瑛。

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哀嚎:“皇上,驾崩了!”

满殿的人瞬间哭成一团,贺兰璧领着年幼的太子冲进内殿,就见李叙匍匐跪在龙榻之下。/

李叙抱着琵琶,白发披散,笑着倒在榻上。

做了太后的贺兰璧,化着黑化的浓妆,一身白色丧服的映衬下更见威严阴戾,她带着人快步走到殿内,一把将帘幕掀开。

李叙抱着琵琶又弹了两下,伸手去拿旁边的酒坛子,贺兰璧直接将酒坛子拎起来,泼到了他的脸上。

“先帝尸骨未寒,你便在宫中夜半高歌,本宫看你是活腻歪了!”

李叙伸手抹去脸上酒污,看到她便笑,说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皇后娘娘……不对,您是太后了。太后娘娘深夜前来,是要杀我?”

那一声“杀我”,音调忽然拔高,烈酒熏的他双眼赤红,汪着眼泪,在黑夜里看着更显猖狂诡异。

“你不要以为你有先帝遗诏和丹书铁券,就能在这宫中为所欲为,先帝容得下你,本宫可容不下你!来人,把他给我捆到先帝灵前去,让先帝看看,他一心要保的李千岁,到底是个什么心肠!”

“我有先帝遗诏,杀我者,诛九族,谁敢动我!”李叙抓着遗诏便站了起来,态度癫狂嚣张。

宫中内侍纷纷上前:“大人,您喝多了,快下来。”

李叙却兀自在桌子上跳跃,一脚将琵琶踹倒在地,贺兰璧大怒:“看来是留不得了,来人呐,立即将他拿下!”

几个侍卫冲到前头,直接将李叙从桌子上拽了下来,李叙挣扎了几下,便被按倒在地,他却还叫嚣着:“我有免死金牌,你杀我试试,先帝说了,杀我者,诛九族,哦,对,你家里都快死光了,哪还有什么九族。”

贺兰璧“啪”地就给了他一巴掌,长袖一挥转过身去:“堵上他的嘴!”

长夜深深,偌大的宫殿一片黑漆漆的,唯有长廊里一道亮光,宫人们挑着灯笼步履匆匆,侍卫们拖着一个麻袋,里头的人呜呜地叫着,吓得一个小太监赶紧背过身去。音乐是急促深沉的鼓点,预示着结局的来临。/

周璟死之前,为李叙留下两道保命符,遗诏是给天下人看的,免死金牌则是给新帝和贺兰璧看的。

贺兰璧拿着遗诏,从头到尾看一遍,冷笑。

她将遗诏往地上一扔,扔到了地上。

李叙将那遗诏卷了起来,说:“娘娘不必动怒,这道遗诏,不过是全了先帝仁善的名声,保不了奴才的命。”

“遗诏是保不了你的命,能保你命的,只有本宫。”

李叙便笑,音容皆是憔悴的,但神色倨傲。贺兰璧绕着他走了一圈,地牢潮湿,枯草沾满了李叙的薄袍:“先帝在世的时候,你万般荣耀,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。如今你瞧瞧,你跪着,本宫站着,我们两个,终究还是本宫赢了。”

“娘娘先别急着得意,如今朝中暗流涌动,我这个恶人虽然名声不好,活着却还能替你们平衡一下,若是我死了,他们欺你们孤儿寡母,你又该如何呢。”

贺兰璧冷笑:“难道没了你,这天下还乱了?”

“贺兰,你知道你这个人,哪里比不上我么,你什么都好,就是心不够狠。”他翻了个身,发出些许痛苦的呻,吟,接着道:“你年轻,朝中老臣表面敬重你,其实哪一个怕你,在高位之上,光有敬重是不够的,还得让他们有畏惧之心。群臣畏惧,百姓拥戴,当政者才能稳坐高台。如今,臣子们不怕你,对于老百姓来说,你们母子也不过是鲜有闻之的孤儿寡母,群臣不畏惧,百姓不拥戴,将来可如何是好呢。”

贺兰璧愣了一下,仿佛被李叙说到了心里。

“我绝不会成为你这样残酷冷血的人。”她说:“你……你杀了那么多无辜,这死牢如果不是我看的紧,你早被人弄死了。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恨不得你死。”

李叙便看着她笑说:“所以,你的机会来了。先帝驾崩,新帝年幼,你们孤儿寡母,想立得稳,便是在登基之后,做一件百姓拍手称快的大事。“

贺兰璧转过身来,看向李叙。

李叙满头白发都是脏污,说:“杀了我,让群臣看到你的手腕,让老百姓记住,人人畏惧的恶魔李千岁,是死在你这个太后的手里。”

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。”贺兰璧笑着后退了两步,盯着李叙说:“原来你如此癫狂,是为了这个。还真是有情有义,为国为民。”

“你我都知道,我恶果无数,必不得善终,与其死在仇人手里,不如死在你和新帝的手上,我李叙跌宕半生,也想死得其所,先帝知我心意,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你。”

贺兰转过身去,半天没有说话。

“你的确是该死的,”她说:“先帝因为保你的遗诏,已经为人非议。可你如今一心求仁,只怕是还不知道一件事。”

她转过身来,眼圈是红的,看不出爱恨,只说:“太子哥哥,还在人世。”/
贺兰璧转过身来,说:“太子哥哥,还在人世。”

李叙歪在枯草上,脸上却不见惊异。

贺兰璧吃惊地看着他:“你早就知道了?”

“阿璟死之前,已经告诉我了。”

镜头一转,是奄奄一息的周璟,喃喃道:“阿叙,阿叙,这里好黑,我好怕。”

“不要怕,我在这里。”

李叙却发现周璟的手一直在被子里摸索,他的神色是恐惧的,仿佛在找他最重要的东西,李叙掀开被子的一角,就在他肩膀处,发现了半根蜡烛。

听伺候皇帝的宫人讲,皇帝病重之际,常被梦魇所困,便有了一个怪癖,手里要握着蜡烛,才能睡的安稳。

他赶紧那半截蜡烛塞到了他手里,周璟死死地握住,仿佛一下子平静了下来,嘴唇动了动。

李叙趴在他嘴边,听他在临终之际,断断续续地说:“太子哥哥……他没有死,他……还活着,我……救了他,却没有……告诉你。”

李叙趴在他嘴边,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,气息却有些重了,所有瞬间的情绪变化,都在他眼睛里了。

周璟的嘴巴张着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,眼神都是散的了,看着他,李叙却懂了他想说的话,他握住了他的手,紧紧地握着,声音颤抖,说:“你救了他,便什么都不欠我了。”

李叙说着便突然笑了出来,那笑却也是哭,比哭还要难看,脖子上青筋隐隐露出来,只紧紧握着周璟的手。

周璟的手垂了下来,手里的蜡烛断成了两截,一截掉在了地上,一截还牢牢握在他手心里。

“先帝仁善,他不该这么做的,他一时的仁慈,却埋下了无数的祸患,还不如当初不出手相救,让太子哥哥死了干净。”

“人都求来世,但来世虚妄,不记得前世,又算什么来世,最要紧的便是这辈子,能活,当然还是要活下去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一心求死,既然你知道太子哥哥没死,为什么……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。”贺兰璧问:“你不想见他?”

李叙笑了笑,垂下头来,说:“自然是想的。”

他忽然变得这样脆弱,贺兰璧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,便说:“原来刚才一番慷慨陈词,不过是让我动恻隐之心。”

李叙说:“知道他活着,我便心满意足了,他一个不可为人知的活死人,如果我也成了一个活死人,和他在一起,若是连累了他的性命,可该怎么办,若是因此动摇了江山,更是我的罪过。我后半生苦心筹谋的一切,就全白费了,罢了,罢了,从前以为只活了一个,以后便也只活一个吧。我这十恶不赦的罪人,先帝因为保我蒙羞,那些恨我的人,不亲眼看到我的尸首腐烂成泥,又怎么肯罢休。如今先帝的遗诏已经被我撕毁,免死金牌我也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,你杀了我立威,为了江山社稷,也为了小琮。只是我死之前,有一件事,你要答应我。”

贺兰璧看向他,李叙说:“如今贺兰家权势渐盛,你这个太后,也有心扶持你族中兄弟,将来贺兰氏做大,而小琮年幼,若有一天,他们想废帝而立你亲生的三皇子,你该如何处置?”

“小琮虽非我亲生,可我待他,与我亲生的儿子没什么两样,有我在,他的皇位,没人能抢得走。”

“他的生母,已故田皇后,生前咎由自取,只是她到底是小琮的生母,小琮聪慧,有帝王之才,只是幼小失母,性情阴戾,我死以后,你将他生母的死也结到我头上,从此这案子便了了。”

“阿瑛虽然活着,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,不过想必也是在极遥远偏僻的地方,由人守着,我的死讯,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,如果他知道了,你将这个给他。”李叙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来,是那枚双鸳玉佩,并一封信:“他看到这个,自会明白。”

贺兰璧却没有接,只认真地看着他,看了半晌,眼圈湿润,葱白的手指鲜嫩,抹去眼角泪痕:“我竟不知,你竟真的一心求死。”

她沉默了一会,说:“你自己亲手交给他吧。我不是为了你,我是为了太子哥哥。我欠他的。”

她成了人上人,替贺兰家平反,替萧家平反,却不能替周瑛平反,周瑛已经“死”了,便只能永远死了,无名无姓,活在最偏僻无人知的地方,□□中度过一生。

权力斗争,从来都这么残忍,心不够狠,又怎么能成为人上人。可人若只为权力活着,岂不是又成了权欲的奴隶。

“你死了,我一点也不心痛,我只心痛太子哥哥,他这辈子太苦了……好好活着吧,像你说的,能活,还是要活着。跟着他隐姓埋名,远远地走吧。 ”贺兰璧走到牢房门口,头也不回地说:“趁着我没有后悔,今夜就走,城外九里劳劳亭,他在等你。我给他自由,也给你自由。”

李叙一怔。

九里,九里。

周瑛在等他。

他只需要走九里,便能见到他。

贺兰璧身边跟着的心腹太监走了以后突然又跑了回来,跪地给他磕了个头,急道:“大人,您曾救过奴才的71、第 71 章

命,奴才冒死说一句,您就听了太后娘娘的话,走吧,再不走,您就真的活不成了。圣上已经决意要杀您!”

当今圣上,周琮,曾因要不要处死李叙,跟太后起过争执。李叙媚惑先帝的流言到处都是,加上他的恶名,周琮早就对他深恶痛绝。

他觉得实在嘲讽,圣上已经起了杀心,李叙却还想着为了他的江山稳固献出自己,他着急地四下看了一眼,见有侍卫进来,爬起来赶紧就跑了。

只留下李叙愣在当地。

随即便笑了一声,笑容转瞬又逝,只剩下一张没有表情的脸。

一辆马车在深夜缓缓驶出皇宫,贺兰璧站在城楼上,看着马车驶出宫门。

赶车的长安有些紧张和兴奋地说:“大人,咱们出宫了!”

李叙挑起帘子,朝后头看了一眼,夜色里看,那皇宫高墙格外肃穆威严。

长安欣喜地说:“我都吓坏了,没想到太后和圣上竟然放咱们出来了,您看到车子里的食盒了么,那都是圣上专门让我给您带的您最喜欢吃的栗子糕,还给您准备了好多吃食。这天牢里的伙食,肯定差的很,您这些天都没吃好吧?您要是觉得饿,就吃一些。”

李叙 看着那一盘子美酒佳肴,还有他最爱的栗子糕。

长安也很感动,说:“您的苦心,圣上都记着呢,别看他年纪小,什么都懂。他也是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。”

天色微亮的时候,马车到了郊外,长安掀着帘子探头看:“天下伤心处,劳劳送客亭,前头就是大名鼎鼎的劳劳亭了!”

“停车。”李叙忽然说。

长安愣了一下,马车便停了下来,李叙坐在马车里,静静地坐了好一会。

长达将近半分钟的静默,没有半分表情,然后便挑开帘子,朝劳劳亭的方向看去。

劳劳亭,建在河岸边,从京城往西走,大半都要路过这里,便成了送别之地。如今隔着树林和一条河,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。

那人是周瑛。

是周瑛。

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周瑛。

这一次,没有人骗他,周瑛的确还活着。

活着,很好,能不死,就要好好活着。

马车朝着来时的方向折了回去,就在一条林间小路上,被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拦住了去路。

“别怕。”李叙轻声安慰长安,然后从马车上下来。

城门口,第一缕阳光升起来的时候,一匹高头大马突然疯了一样地闯到了街道上,出城的路人纷纷惊呼避让到一边,只见那马身上套着跟绳子,绳子后头拖着一个人。

那人头发全白,满身血污,在青石路上留下一道血痕,像是个死人。

人群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,就见一个十几岁的,极瘦弱的少年哀嚎着在后头追。

深宫大内,贺兰璧赤着脚,头发散乱地奔跑在宫廷内的长廊上,脚踩在木地板上咚咚作响,她一直跑到了皇帝的寝殿,周琮猛地起身,贺兰璧“啪”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。

周琮愣了一下,随即便笑了起来,抹了一下嘴角的血,十几岁的小孩子,眼神却极阴戾。

绳子断了,疯马已经不知所踪,唯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躺在路上,几个路人围观过来看,他的衣袍都烂了,面目虽然都是血污,眉眼依然能看出是个极好看的男人,他的嘴微微张了一下,吓得围观的人立即退到了一边。

一个嗓子都喊哑的少年突然冲了出来,哭着脱了自己的外袍将李叙盖住。他将李叙抱起来,哭着伸手去抹李叙满是血污的脸,却将他的脸抹的更脏,几乎辨不出本来面目了。

“谁来帮帮我……”长安声音微弱,试了几次,都没能把李叙背起来,他觉得李叙就要死了。

他哭着看向围观的人:“你们谁来帮帮我,求求你们了。”

人群里忽然走出一个青年男子来,那人留着青色胡茬,眉目却极英俊清明,长安一把抓住他:“求求你帮帮我,我家大人还有气,你救救他吧。”

那人倒是仁善,不由分说便将李叙背了起来。

李叙在奄奄一息之间,眼睛微微睁开,阳光照着他的脸,睫毛上也是血污,背着他的那个人的脸,隐隐约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。

他嘴唇动了动,似微笑,一片静谧之中,长长地一声呼吸出来,便再也没有声息,只一滴眼泪掉落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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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青年男子将李叙放到牛车上,探了探他的鼻息,看了长安一眼,摇摇头。

长安大哭。

他从小便跟着李叙,最知道李叙的心愿了。

想害李叙的人那么多,只怕那些人知道,便连尸首都不会留,李叙的仇家太多了,就像那些捅了李叙那么多刀子的人。

他要让这些人都找不到李叙的尸首,他要将他埋在最隐秘的地方。

还好那个好心人,帮着他挖了坑,陪他一起将李叙埋了。

声名显赫的李千岁,死了连张草席都没有。

长安跪在地上,磕了几个头,然后挖了一株野蔷薇,种在了李叙的坟上。

“谢谢恩公了。”长安说。

“我不能送你进城了,我在这等人。”那男子说。

声音也是极好听的,穿的虽然是粗布衣裳,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贵气。

长安给那人磕了一个头。

“你家大人是谁,你也不报官,也不立碑。”

长安摇摇头。

他要回京城去。他是个小太监,除了皇宫,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。

如果他有运气,他以后一步一步往上爬,说不定也能成为很厉害的人,他要为李叙立碑,上香火。

他走远了,回头看,见他的恩公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服来,将沾有血污的衣服换了。

他肯定是在等很重要的人。

长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来。

他还是认得些许字的,信封上没写名字,他也不知道要给谁去,他就将信拆开,只见信上面只有几个字,写道:“来世今生,总会见你。”

他跟了李叙这么多年,李叙身边的内侍都跟着升了,就他没有,李叙从来不提拔他,也不让他干事,可他知道,李叙很疼他。

他觉得好伤心,他的大人,到底没能见上他想见的人。

音乐响了起来,李叙的生平在荧幕上一一闪现,初现时的清纯动人,诀别时的撕心裂肺,李千岁时期的张扬冷酷。浓墨重彩的一生过后,唯有蔷薇花盛开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他见上了,还死在了最爱的人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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